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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生涯:读《我曾是塞林格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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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姆雷特说,“文字,文字,文字。”我们与文字密不可分,我们用文字思索、表述、交流沟通。但对美国女作家乔伊斯·梅纳德来说,文字的意义不止于此。多年来她心力交瘁于文字——现实那水火不容的关系中,直到创作《我曾是塞林格的情人》。在这部自传里,她于44年的人生经历之后回首往事,出乎意料地完成了对文字的态度的一个巨大转变——一度超越、悬浮于现实之上的文字世界终于被安置于生活之下,成为后者一个忠实的载体,乔伊斯本人则得以在文字中直面她曾经疑虑重重、难以言说的真相。
      
      一 家庭

      乔伊斯与文字的关系源远流长,早在她出生之前,文字便与她的家庭结下了不解渊源。文字的痕迹深深烙在父母当年的浪漫故事中。身为大学教师的父亲爱上了聪颖美丽的女学生,赋诗作画,苦苦追求了她七年。乔伊斯说,父亲对母亲的爱情“与其说是一位男士对一位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女士充满炙热的感情诉说,不如说是一位恋爱中的男士对这样一个浪漫故事的想像”。在这场狂热恋情中,父亲关注的未必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在漫长的求偶期间撰写的那些睿智的信件。母亲营造纸上楼阁的兴趣甚至更为浓厚。两个女儿出生后,“母亲对自己光明前途曾经有过的无尽的希望都破灭了……婚姻从很多方面来说都已经结束了。”母亲向文字求助,她给亲人和朋友写信,描写无聊生活中的趣事,“不知疲倦地寻找着可以给她的生活更多启迪的途径”。

      在用文字“假装一切正常”的家庭中,乔伊斯学会“不能说出自己最痛苦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理会自己的感情”。在依赖文字方面,对父亲的酗酒问题的处理可谓充分体现了家庭的特点:全家人在谈话中小心翼翼地绕过关于酒和饮酒的各种称谓,仿佛在文字上掩盖这个问题就足以解决现实中的一切。乔伊斯第一次遭遇现实与文字的冲突,是在日记中惟一一次正面提及父亲的酗酒时,母亲当即用一封委婉的信件制止了她。结果是乔伊斯屈服于文字的力量,她“有很多年不再对母亲或是任何其他人说起父亲酗酒的事,甚至在最隐秘的地方也没有写到过它”。
      
      文字的世界是强大的,它俯视着现实,张开怀抱容纳失望的人。乔伊斯为文字而迷醉,崇尚它的力量,并在未来的岁月里竭力维持这个王国的神圣。
      
      二 J·D·塞林格

      "信件……在我的生活中有着深远的意义,”乔伊斯说。通过信件,J·D·塞林格进入了她的生活,揭开了她“人生经历中重要的一段”。乔伊斯少女时代的重头戏因为文字而展开。她从小受到良好的写作训练,多次在作文竞赛中获大奖。读耶鲁大学期间,她受《纽约时报》编辑之邀,撰写一篇关于美国18岁的同龄人的状况的文章。该文被迅速刊登,她的照片还上了这期《纽约时报》的封面,在众多被吸引的读者当中,包括J·D·塞林格。

      J·D·塞林格,另一个崇尚文字的人,因其《麦田里的守望者》而受到美国青年的狂热崇拜。与崇尚孩童的纯真之力的华兹华斯相似,塞林格厌倦腐朽的成人世界,却对孩子,尤其是少女情有独钟。在《麦田》中,他曾自命为小孩子的保护者:“我老在想像,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我呢,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著书出名之后,他隐居在山中写作。他在《纽约时报》上看到年方18的乔伊斯,被她清纯的风格打动,认为她“天生就是一个作家”,视她为值得“捉住”的“小孩子”之一。他们开始了文字交往。

      塞林格给乔伊斯写信,传授自己孤僻避世的人生态度。乔伊斯受宠若惊,把他说的一切“当作最纯洁的真理”。塞林格称她为“同胞”,她为这个当时她未必明白其含义的称谓惊喜万分。“我爱上了他信中的声音,”她说。文字为她构筑出一个美丽的虚幻世界,而她对此毫不怀疑。她迅速臣服于对塞林格的感情:“我一直渴望拥有另一个更安全的家。在和杰里通信的短短几周时间里,他就成为我的拯救者,我的彼岸。”像父母一样,她通过文字发生了,或者直接与文字发生了爱情。写信很快发展为通电话,然后是同居。

      在母亲当年失落的地方,乔伊斯重蹈覆辙。文字交往与短兵相接的日常生活是两回事。塞林格年过半百,两度离婚,厌倦俗世。乔伊斯年方18,朝气蓬勃,满怀激情。他们在生活态度上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塞林格坚持吃安全食品:葵花子、半生不熟的羊肉、清蒸西胡芦,令乔伊斯终日半饥半饱。塞林格要求乔伊斯像他一样与世隔绝,尤其反感她同新闻媒体的关系,但乔伊斯觉得打坐深思的生活方式实在难以忍受。最糟糕的是,乔伊斯每次同他做爱都过度紧张,始终没有成功。乔伊斯开始哭泣、哀求,塞林格则日益冷淡、厌倦。

      痛苦袭来之时,文字的王国再度张开怀抱,用精致的纸上楼阁诱惑着绝望的心灵。乔伊斯遵照母亲的教诲,避而不谈爱情的幻灭,转而试图“在纸上创造生活,一种和真实生活不一样的生活”。“我愿意相信,一旦拥有爱情,就会拥有一切。”19岁时她选择了对抗现实的文字生活。她给姐姐写信,构筑虚拟的爱情:塞林格的家是她“惟一能够过上真正生活的地方”,她“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安全感”,而且“从来没有对他的爱产生过怀疑”。

      文字与现实剥离了,文字自成一个世界,超脱于俗世之上。乔伊斯寄身其中,抵御现实的袭击。然而纸上楼阁如此脆弱,敌不过现实的任何进攻。乔伊斯的爱情幻想被塞林格的无情彻底粉碎。塞林格觉得她难以抵制俗世的诱惑,不能讨他欢心,“越来越厌倦”她,终于将她逐出家门。乔伊斯痛不欲生,塞林格决不心软。为了挽回爱情,19岁的乔伊斯用稿费在塞林格家附近的一条死巷尽头买下一幢阴暗的旧房子,遵照塞林格的生存原则,独自隐居于斯。她一度试图利用文字挽回塞林格的爱情。她接受了一位女记者的采访,以便“通过这篇文章向杰里展示我是多么恪守他的信条”。

      她坚信“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女孩都无法填补的”,文字却辜负了她的期望,塞林格毫无反应。在文字和现实中,她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前者。她将两年时间用于隐居。浑浑噩噩的独居生活中,现实感前所未有地衰退,文字霸占了一切空间。
      
      三 婚姻

      两年之后,乔伊斯再度踏入现实。她邂逅文学同学史蒂夫,接受了求婚。与塞林格或者乔伊斯这样的所谓“同胞”相比,史蒂夫犹如文字王国中的异乡人。他以油漆房子为生,梦想成为成功的画家。他不擅长用文字表述思想,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很快乔伊斯生下心爱的女儿。但家庭的经济亏空、史蒂夫的事业、关于生儿育女的争执,以及文字王国的“同胞”与“异乡人”之间的矛盾充斥着婚姻。

      现实不容幻想,文字的魔力便迅速铺张,主宰了乔伊斯这个热爱纸上楼阁的女人。她为报纸撰写专栏,将生活中遭受的“令人绝望的经历变成滑稽有趣的故事”。她撰写幽默文章和情感读物,却只字不提实际感受到的痛苦。现实与文字成为两道并行不悖的平行线,她穿梭于这两者之间,仿佛往来于两个彼此独立的世界。在纸上,她是幸福的,被爱的;在生活中,她流泪、痛苦、绝望。
      
      四 现实

      人生趋近文字的极端之时,也就是它向现实的那端回复之时。现实的痛苦达到足够的分量,终于将文字的王国顶开一道门缝。乔伊斯结婚11年后,母亲去世,她自己的婚姻也濒临尾声。一丝现实的气息透进她多年营造的纸上楼阁。在《家庭生活》专栏中,她第一次用诚实的文字叙述了自己真实的婚姻生活,宣告了婚姻破裂的事实,也第一次用不带虚饰的口吻写下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妻子和母亲的真实感受:“我以为我从此可以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常常怀里抱着被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婴儿呆在厨房里,他哭个不停,而我却不知道怎么哄他,此时此刻,我从未感到如此寂寞、孤独,心里一阵阵惊惶……”现实那可怕的真相终于被文字所俘获。

      生活中的痛苦如此强烈,以至于维持文字王国的纯洁已无甚意义。乔伊斯在多年苦苦维持现实与文字的彼此独立后,终于反思起这种执着的意义,明白了努力的徒劳。
      
      五 决战
     
      文字对乔伊斯最大的打击在数年后的一次纽约聚会上到来。一位熟识的作家告诉乔伊斯,她曾经雇佣过一名女佣,这名女佣与塞林格曾经长期通信。乔伊斯一度坚信塞林格无法从别人那里感受到和她在一起时的一切。“多年来我一直背负着这一信念,就像怀揣一颗珍珠。”现在这一信念崩溃了,塞林格的文字不仅属于她,而且也属于别人,也许不止一个。塞林格的信曾经证明了她的独特,现在这种独特不复存在。文字不仅曾经遗弃她,如今甚至背叛了她。

      最后的时刻到了。乔伊斯忍受了文字多年的禁锢,终于要为自由而挣扎。她决定撰写自传,用文字再现她曾试图回避的生活。为此她必须对塞林格进行清算。历史的真相令人啼笑皆非:乔伊斯发现,因为文字而与塞林格发生关系的少女大有人在,她只是许多人中的一个。

      在塞林格隐居多年的小屋门口,44岁的乔伊斯与78岁的塞林格在他们的爱情幻灭25年之后,为了这段前尘往事交锋,双方的武器都是文字。塞林格是进攻者:“你所谓的事业就是写一些流言蜚语,你写的那些流言蜚语内容空洞,毫无意义,全是些攻击别人的毫无用处的东西。你就是一只靠流言蜚语生活的可怜的寄生虫。”乔伊斯则坦然面对这些恶毒攻击。她自卫道:“对于我所做的工作我并不感到羞耻,我一直努力做一个诚实的作家。”随后,乔伊斯做了一件富有象征意味的事。她回到车里,拿出笔记本,“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遗漏地写了下来。”

      至此,文字不再是她躲避现实的工具,而是现实的忠实载体。在44年的文字生涯之后,她享受到文字与现实那和谐亲密的关系。她直面现实,现实也给予她以回报。她发现,现实不只是痛苦和磨难,其中也充盈着家人和朋友的爱。她多年来向文字索要幸福而不得,如今却在她力图回避的现实中得到了它。

      艾米莉·迪金森早已有言,“真与美,是一体。”但乔伊斯只有在为文字与现实的分裂付出半生心血之后,才悟此真理。《我曾是塞林格的情人》带着追忆往事的自嘲、伤感、悔恨与微笑为我们展示了这个绵延于漫长岁月中的领悟过程。其中乔伊斯的心路历程犹如《出埃及记》:在黑暗和折磨中摸索,由于希望的指引,最终抵达幸福的彼岸。


                              (摘自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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