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笛原文】

月下笛

序:孤游万竹山中,闲门落叶,愁思黯然,因动黍离之感。时寓甬东积翠山舍。

张炎

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漫惊回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

张绪归何暮?半零落依依,断桥鸥鹭。天涯倦旅,此时心事良苦。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恐翠袖正天寒,犹倚梅花那树。

【诗人名片】

张炎(1248~1320),字叔,号玉田,晚号乐笑翁,祖籍凤翔府成纪(今甘肃天水),客居临安(今浙江杭州)。出身贵族家庭,其六世祖张俊为南渡功臣,封循王。其父张枢,精通音律,与周密为词社社友。前半生生活优裕,宋亡后,因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曾一度北游燕赵欲谋官养生,但均无果,南归后潦倒至死。今存词三百首,辑为《山中白云词》。

【月下笛注释】

“连昌”句:连昌宫为唐高宗所置,多植柳。唐代元稹有《连昌宫词》,写其历经兵火战乱后之荒废破败。

张绪:生卒年不详。字思曼,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官至国子祭酒。少有文才,风姿清雅。唐代李延寿《南史·张裕传》载,武帝置蜀柳于灵和殿前,尝曰:“此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此处作者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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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笛译文1】

我像一片孤云飘游万里,四处游历越走越远,朋友啊你如今在何处?独卧寒窗下凄凉梦里,还记得当年杭州旧游之路。连昌宫稀稀落落没有几棵柳树,最让人难过的是听潇潇夜雨。短梦惊醒后凄凉沉寂,相对的只有烛下孤影,我独拥寒被谁来和我共语?

像南朝张绪为何迟迟不归?可怜已一半零落还依依眷恋,断桥边那些旧时盟友鸥鹭。我浪迹天涯倦于行旅,此刻心事如麻无比凄苦。只愁重返杭州又会泪如泉涌,怎敢问旧时的豪族还在否?怕她翠袖单薄在寒天昏暮,依然愁倚门前的梅树。

【月下笛译文2】

犹如万里长空孤云一片,多年飘零,渐行渐远,故人踪迹已不知何处。寒窗下,梦中还记得旧时走过之地。连昌宫中杨柳,大约已所剩无几,最令人难以承受的是,那窗外潇潇夜雨之声。忽自梦中惊醒,周遭一派凄凉沉寂,独对摇曳的烛影,叹谁能与我拥被夜语。

想张绪当年,何其风流可爱,却为何迟迟不归?断桥边,曾结盟的鸥鹭,半已零落,却仍眷恋难舍。多年天涯漂泊倦旅,此时心事最多最苦。真担心重返临安故地时,会泪落如雨。试问当年旧家宅院,而今是否仍在?只怕她翠袖单薄,当此天寒日暮之际,还独倚那梅花树旁,痴痴等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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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笛题解】

此词为流寓中感旧怀人之作。宋亡后,张炎身怀家国之恨,飘零湖海二十年。此词为独游天台万竹山时触景伤情而作。全词笔法曲折,辞意清空,写尽遗民之恨、沦亡之哀。确然如其序中自陈,黯然凄绝,有黍离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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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笛评点】

本篇为羁旅伤怀之作,是张炎作为南宋遗民抒发其心态的词作,整首词悲凉凄楚,反映其当时的心声。

上片写羁旅漂泊生活的孤凄和对故人的怀念,写梦境和梦醒后的凄凉,极抒身世飘零之痛。“万里孤云”起篇凄怆渺茫,词人以“孤云”象征自身,独自漂泊“清游渐远”,不由得发出呼唤:“故人何处?”这一声,蕴含着亡国之痛、身世之悲。“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写梦中的凄凉,还记得当年杭州旧游之路。可“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连昌宫的柳树已衰残无几,最让人难过的是听见潇潇夜雨袭来。不期然从梦中醒来,相对的只有烛下孤影,不禁问道:谁来和我共语?孤寂悲凉的心情让人倍感凄然。

下片以张绪自比写思归的愁苦,以“只愁重洒西州泪”写故国不堪回首,抒写亡国之痛和黍离之悲。“张绪归何暮”,不知为何南朝张绪迟迟不归?此处张绪指代词人。“半零落依依,断桥鸥鹭”,断桥边那些旧时盟友鸥鹭已零落一半,却还是依依眷恋,此情此景勾起词人无端心事:“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曲折而又深刻地抒发亡国之悲。末两句以景结尾,意境深邃,而亡国之痛早已充斥全词。

全词层层深入,融身世之悲、黍离之感、故国之思于一炉,格调高雅,意境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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